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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零

　　婴儿的哭声。1993年9月13日晚上11点，广西贺州。那个婴儿就是我。

　　老妈说，那个时候的我很可爱，但是脸上的皮肤很薄，指甲轻轻一划就会出血。可是，真的很可爱，不像是长出来的，而像是――画上去的，似乎永远也撕不下来。

　　画皮，是吗?

　　一

　　画皮，画皮。

　　我还只是一个会说话而且说得很结巴的一岁小孩子。但是我已经知道了真实的意义，成天莫名其妙地对镜子发呆。我好奇于那块方方的大镜子，镶嵌在洗手台上面。为什么会对它感兴趣呢?

　　每天就看到老妈站在那块方方的东西前面，梳理头发，然后往脸上抹这个霜那个粉。我很幼稚地效仿，触摸到镜子，想要抹出一张脸。

　　二

　　画皮，画皮。

　　幼稚的我，有一种怪癖，我每天翻看着那些模特杂志，想要把模特笑容可掬的样子给剪下来，蒙在我自己的脸上。终于有一天我开始行动，我拿着相对我来说非常中的剪刀把邓丽君的脸剪下来，绑上绳子。老妈来了，把我骂了一通。

　　追求难道也有错?

　　三

　　画皮，画皮。

　　三岁了，三岁了。我进入了幼儿园。可是想要触摸到镜子的念头一直没有消散。既然我海拔不够，我就想把自己的脸上那层皮给撕下来，我想看清楚真实的自己，看清我真正的模样。

　　我怎么那么热切地期待想要看到自己的脸呢?

　　我怎么会这么奇怪地萌生出这个念头呢?

　　四

　　画皮，画皮。

　　每天我都孤独而又很安静地坐在幼儿园教室的一角，板着脸，一下课就有许多小朋友过来逗我笑，绞尽脑汁讲很无聊的笑话。在我看来，他们真是无聊。

　　如果我有另外一张脸，就可以摆脱这些无聊的家伙了。

　　五

　　画皮，画皮。

　　幼儿园读完了，我听到了幼儿园老师对我老妈说的话：“这孩子不像其他孩子一样那么开朗活泼，她太严肃。要多陪她，多逗她笑啊，否则会得自闭症的。不过说是这样说，她还是挺聪明的。”

　　六

　　画皮，画皮。

　　一年级的我。已经能够到镜子了，我也能看清楚我自己的样子了，但我又萌生出一个极其荒谬又有点奇怪的念头――我想拥有另外一张脸。就像电视剧里面的人皮面具一样，我需要一张画皮。每天板着脸面对着全班同学，他们都说我太严肃太沉郁。我想要有一张画着笑脸的画皮，帮我摆脱“冷面妖怪”的外号。

　　九

　　画皮，画皮。

　　那个时候我最讨厌的外号就是“冷面妖怪”。他们不正儿八经地叫我苏皓，偏偏叫我冷面妖怪。对这个外号我恨之入骨，把脸上的皮撕下来制作画皮的想法更加热切。但我很清楚，我不可能用一把刀把自己的脸皮给割下来――我那个时候不再是一个不懂事急需一张画皮的小孩子。

　　直到有一天，我又坐在书桌前冥思苦想该如何制作画皮的时候，一个叫虚伪的人靠近了我。我在心里听到他对我这样说：“其实画皮根本就不用把你的脸上的皮肤给撕下来，只要每天对着镜子，练出最以假乱真的完美微笑，那样你就已经拥有了一张最完美的画皮。”

　　我开始照着他的话去做。

　　十

　　画皮，画皮。

　　我终于拥有了一张画着最完美的笑的画皮。我将它每天挂在脸上，不久，冷面妖怪的外号销声匿迹，同学们都说我开朗多了。

　　可是我很快发现我还不能将画皮装卸自如。如果遇到一件稍微好笑一点的事情，我会咧着嘴傻笑一个早上或者一个下午;如果久了不用画皮，比如说五一、十一长假和寒假，暑假，我就不能及时地装上画皮，冷着脸坐在那里，别人经常怀疑我受到了什么刺激。

　　原来不单单要完美的画皮，还要完美的装卸速度。

　　十三

　　画皮，画皮。

　　初二的我，已经拥有了一张装卸自如的完美画皮。白天去上学我可以把画皮挂在脸上，“开心”地露出最完美最虚假的微笑，回到家我就把画皮卸下来。我再也没有真实的表情了，在别人面前笑，在自己的空间里板着脸。

　　画皮，画皮。

　　你覆盖了一切真实。